作者:李开
作为一名乡村教师,刚刚开始上班时,守着一间间破旧的教室,教着一群泥孩子。每天清晨,踩着露水去学校,傍晚踩着月光回家。日子像老牛拉磨,一圈又一圈,磨平了棱角,也磨掉了梦。
读邢之诺《双生花》的时候,我想起了自己刚来社中的那几年。诗里说“以爱的名义,摇曳,缠绕,芬芳”,又“背向,撕杀,绝望”。这不就是我吗?当初带着一腔热血来到这里,以为教育可以改变一切,以为爱能融化所有冷漠。可现实像一把钝刀,慢慢割开我的幻想。孩子们的眼神里有渴望,也有麻木;村民的笑脸里有感激,也有疏离。我像一株被夹在石缝里的草,想扎根,却被石头挤压得喘不过气。
“妖红的血,涂满墨绿的殇”,这句诗让我想起那个冬天。就像涂满狗血的剧情一样在这里上演,班里最聪明的女孩小薇,因为家里穷,她父亲要她辍学打工来补贴家用。我跑去找她父亲,她父亲说女孩子早晚要嫁人的,识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能算账就行了,现在上学也是白花钱,还不如外出打工多挣个钱,让弟弟好好读书,将来也好光宗耀祖,还不等我说啥,差点被她父亲赶出来。那天晚上,我一个人坐在教室里,看着黑板上孩子们歪歪扭扭写得字,我沮丧的站在粉笔灰里。那一刻,我觉得自己像个笑话,满腔热血换来的,不过是满地狼藉。
展开剩余78%后来,我不再那么天真了。我开始明白,教育不是一腔热血就能搞定的事,它需要耐心,需要妥协,甚至需要一点“认命”。就像诗里说的“偎向刀霜,祭了传说”,我不得不埋葬那些“拯救者”的幻想,学会在现实里找一条路出来。
我开始调整自己的心态。不再奢望每个孩子都能考上学,只希望他们能多认几个字,多懂一点道理。我开始家访,和村民一起唠家常。慢慢地,他们不再把我当“外来的知识分子”,而是当成了村里的一份子。好在小薇虽然外出打工了,但我教她的知识,她现在打工基本上能照顾好自己。这不算什么大成就,但对我来说,已经是黑暗中的一丝微光。
“瘦了影子,肥了土壤”,这句诗让我想起现在的自己。我的影子确实瘦了——不再那么理想主义,不再那么锋芒毕露。但脚下的土壤却肥了——我和这片土地,和这里的人,终于有了真正的连接。那些曾经让我痛苦的挣扎,现在想来,都是让我扎根的养分。
诗的最后一句“蛊了红尘,醒了爱情,笑了无常”,让我现在的状态。来村里三十多年,我经历了太多无常——有孩子考上了高中,后来也上大学,也有孩子早早辍学;有村民的善意,也有村民的误解。我不再执着于“改变世界”,而是学会了“温柔以待”。
现在的我,更像一个观察者,而不是拯救者。我看着孩子们在操场上奔跑,看着村民在田里劳作,看着夕阳染红整个村庄。这些平凡的画面,让我觉得无比踏实。我开始明白,觉醒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,而是学会在无常中找到安宁,在挣扎中学会温柔。
就像诗中的双生花,虽然曾经“撕杀”,却终究在土壤中找到了各自的归宿。我和这片土地,和这里的人,也终于达成了某种和解。我不再觉得自己是“牺牲者”,也不再期待什么“救赎”。我只是在这里,做着该做的事,爱着该爱的人,笑着面对无常的人生。
《双生花》于我,不仅是一首诗,更是一面镜子。它照见了我从沉沦到觉醒的心路,也让我彻悟:真正的成长,不是逃避痛苦,而是在痛苦中淬炼力量;不是追求完美,而是在不完美中发掘意义。
这份感悟,凝结了我三十三年的光阴。于历史长河,这不过是弹指一挥;于我,却是献给了挚爱教育事业的整个青春与壮年。正因如此,我愈发觉得,人生就如这双生花,爱与恨、沉沦与觉醒,从来都是一体两面。
因此,我们终其一生要做的,便是在撕杀中学会温柔,在绝望中寻得希望,最终,在无常的世事中,坦然地笑出声来。
另附邢之诺《双生花》原诗以共赏:双生花记:-----听天籁【Songs From A Secret Garden】,即【神秘园之歌】有感。
天黑,天亮,
天亮,天黑。
以爱的名义,
摇曳,缠绕,芬芳;
以爱的名义,
背向,撕杀,绝望。
妖红的血,
涂满墨绿的殇。
幽蓝的媚惑,
雾淋淋的精魂,
也碎成一缕缕冷凉。
浓了露华,
淡了月光,
绛了霓裳。
如果,
快感就是相互折磨对方;
如果,
可以提前终止这场魔障。
我愿,
一脸娇憨地,
偎向你的箭雨刀霜。
苍白颤抖的唇,
火一样炙烫,
试着燃亮,
这片深不可测的无极之旷。
一声尖叫,
一地荒唐,
一夜悲沧。
倒下的腰肢,
蒲公英般飘荡,
悄悄遗下梦的形状。
祭了传说,
瘦了影子,
肥了土壤。
晚来的风儿,
竖了块无字碑。
蛊了红尘,
醒了爱情,
笑了无常。
另附邢之诺简介: 女。祖籍南阳,现居北京。斋号“冷逸轩” 。中华诗词学会会员、作家、诗人、音乐评论者、朗诵者。美国FENIX360(霏尼克斯)全球艺术大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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